1495年,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大军开进,终于占领了梦寐以求的那不勒斯王国。然而凯旋的法国部队很快爆发了一场瘟疫:患者体表从头到膝突发凶险的脓包,不久崩破溃烂,脸上的肉片片剥落,几个月内就可怕地死去。
于是,这种病被唤作那不勒斯病,而这场瘟疫的造衅开端,却是因为哥伦布。
梅毒初次大爆发的3年前,1492年1月,哥伦布登陆加勒比海上的巴哈马,随后以种种酷刑从原住民手中掠夺黄金,把妇女卖回欧洲做性奴,借此发了大财,成为彪炳青史的伟人。原产中美洲的梅毒也随之来到刚刚并入西班牙的西西里,传入那不勒斯,从此席卷旧世界。
最初的梅毒是极性致死的传染病,但过早杀死宿主不利于病原传播。经过1个世纪的进化,梅毒变成了一种阴险毒辣三期发作的慢性传染病:
初次性接触感染后的3天到3个月是一期梅毒,接触部位出现愈合缓慢的大溃疡,称为“硬下疳”;再经过4到10个星期发展为二期梅毒,在躯体上出现对称分布的斑疹和溃疡,中央愈合而周围扩散,片片梅花状,故称“梅毒”,而口腔和咽喉黏膜也会形成泛白的疣状病灶,患者还会发烧、喉咙痛、虚弱、消瘦、脱发及头痛——两个月之内症状消失,患者进入几年到几十年的漫长潜伏期。
最后的三期梅毒有三种类型:梅毒瘤性梅毒患者全身出现大小不一的肿瘤,连骨骼变得像朽木一样疏松多孔,严重毁容形如丧尸,患者往往失去鼻子;神经性梅毒患者出现梅毒性脑膜炎,死于痴呆、瘫痪、癫痫;心血管梅毒则会侵染主动脉,直至心力衰竭而死亡。
由于梅毒的潜伏期极长,而且症状酷似各种常见病,因此在人群中的传播也极其隐蔽,贝多芬、莫扎特、莫泊桑、福楼拜、梵高、高更、伊凡雷帝……很多名流的死因都推测与梅毒有关。
早期的治疗手段乏善可陈,最初在梅毒发源地巴哈马发现了一属俞创木分泌的树胶有疗效,可惜见效甚慢。
后来中国炼丹家和欧洲炼金术士都看中了水银和砒霜。他们用这些剧毒内服外敷以毒攻毒,确实有些疗效,但也常令患者死在梅毒发作之前,而且尸体不易腐烂。
另一方面,三期梅毒对容颜的摧毁却促进了早期的外科整形手术,尤其针对崩坏的鼻子,先是有了金属或石膏的假肢,然后就有了自体组织的皮瓣移植。后者直到20世纪都是外伤病人的常见治疗方法。
1905年,我们发现了梅毒的病原体:苍白密螺旋体的一个亚种,“苍白球”(Treponema??pallidum??pallidum)和其它螺旋体一样,这类细菌有一组贯穿全长的螺旋形鞭毛,构成了一个轴丝,可以推动菌体在组织内游走,甚至能钻透粘膜和伤口传播给他人,感染能力极强。在传统的砒霜疗法基础之上,第一批梅毒特效药,“砷凡纳明”也在5年后出现了,不久之后还出现了先用疟疾的高烧杀死梅毒,再用奎宁治疟疾的特效疗法。
但真正的曙光是1928年,弗莱明制备了青霉素,哪怕是三期的神经梅毒,也只需静脉滴注就能治愈——到上世纪80年代,梅毒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变得罕见。
而随着以梅毒为代表的传统性病变得容易治愈,避孕措施成熟,女权运动兴起,乃至反战主义爆发,古老的性禁忌也被打破了,上世纪60年代与80年代之间,一场声势浩大的性解放运动向世界各地发展开来。
那时的人们仗着抗生素的神威,对死灰复燃的梅毒不以为意,终于酿成了又一个大祸:1981年,艾滋病首次从非洲进入北美,接替梅毒成为世界上最令人畏惧的性传播疾病,令性禁忌在21世纪再次开启,同性恋群体受到了额外的歧视——但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。
在放一组美国超现实艺术家 Beeple ????创作的冠状病毒插画: